我不開心

^ 人去樓空

第一次搬家的時候，我三歲。
依稀還記得第一個家的樣子，三歲以前在第一個家發生的事，還有搬家那天的情形……。年紀很小當時，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老實說，「搬家」，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第二次搬家的時候，我十三歲。
歡天喜地，就算還有一點不捨也很快的被快樂心情沖淡了。新的家具，新的房間，我記得非常清楚，第一次打開鏡台抽屜時，撲鼻而來的木屑味兒；第一天戰戰戰兢兢的在新浴室洗澡，在新床睡覺，作夢都會笑那種。

第三次搬家的時候，我二十三歲。今天。
新家新大樓，裝潢得很美，原木家具，原木地板，連床罩都好高級，鏡台也比以前來得雅緻太多，但我不喜歡，很不喜歡，非常不喜歡。美麗的家讓我十分寒冷，大樓造作得讓我作噁。我無法想像未來的一切日子裡，都要把地址改成這種地方，我無法想像聽不到郵差高喊xxx掛號的日子，我無法想像不用追趕垃圾車的日子，我無法想像過年沒有後院可以玩仙女棒的日子，我甚至沒有辦法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在我最愛的中元普渡一起拜拜。樂趣呢，以前期待爸爸媽媽買一大堆零食、泡麵，在自家大門口擺著二大張桌子拜拜的有趣活動呢？

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想打包東西，就算只有十年，這個地方還是承載了許許多多甘苦回憶。爺爺還在這裡，小虎的、小花的、乖乖的、強強的、小黑的、勇哥的、黑熊的、Bilu的，他們的靈魂都還在這裡，還有轉轉貓的、轉轉貓的弟弟的、小花貓的、老貓的、好多小野貓的，他們依然出現在我夢中的這裡。我真的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地方，沒有辦法。國中的叛逆時期，高中聯考的苦悶日子，痛苦的家教時間，晚上不敢睡床只敢窩硬地板小憩的高三生活，考上大學的喜悅，第一次戀愛，墮落的大學生涯，買了新筆電接了無線基地台整天宅在房間裡打B打電動的日子，和弟弟吵架，和弟弟打鬧，爸爸教我養魚、養小鳥，和阿嬤撒嬌，阿嬤生病住院煩憂受怕的日子，和媽媽頂嘴，和媽媽洗澡，媽媽說等我嫁人了這間房間還是會留著，媽媽說等弟弟娶老婆了他的床再換成雙人床就好因為空間本來就很大，Lulu 每次看我回來尾巴都要搖斷了，最常做的事就是跑太快太興奮摔個四腳朝天，Jaguar 對所有人都很提防只有聽到我回來的聲音時會一直抓後院的門要我出去摸摸他，外頭的小野貓們又生了三隻小小野貓，他們吃東西的樣子像難民就算我已經照三餐餵他們。我走不了，也不想走，現在任何一個裝箱的動作都在挖走心臟的一塊肉。如果可以，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也無所謂，起碼，我有回憶陪我，這比什麼都足夠。